兒物 X 薰鮭魚採訪手記 週四專欄 ep30
母親的本能│ #薰鮭魚親子丼
週末看了《我們與惡的距離──劇場公投版》,是互動性非常高的舞台劇,除了有政治人物擔任特別嘉賓回答觀眾的現場提問,更開放觀眾即時公投,對議題表示立場,同時影響劇情走向,讓演員完成半即興的演出。
有看過電視劇的人應該不陌生,《我們與惡的距離》很大的篇幅在討論精神障礙者如何與社會共存或搏鬥;故事重心很多落在女性,尤其是母親,包含「宋喬安」、「丁美媚」、「丁美媚的母親」、「應思聰的母親」等,各為一種母親風格與視角。
丁美媚相當恐懼患有思覺失調症的應思聰,想替孩子換幼兒園,且希望擔任人權律師的先生王赦停止替他辯護。之前看這段,還不夠理解丁美媚的焦慮,有孩子後都懂了。這回劇場公投版有個問題是「你是否接受思覺失調患者出現在你的居家或工作環境中?」好殘忍,我想了好久,幾乎在停止作答的前一秒,按下了「否」。
這是我第一次如此慎重回答這類問題,也是第一次在表達後那麼慚愧。這個「否」按得情緒複雜,也讓我想到自己遇到的事情。
去年懷孕搬到新家,很快就察覺對面棟一個男性鄰居「怪怪的」,不時會扯開喉嚨咆哮、吼叫、大聲叫罵,有時天天會有個一兩次,有時則安靜幾天。這裡屋子挨得近,近到可以互相對話,他的吼叫幾近震耳欲聾,即便關著窗戶,你也會突然嚇一跳的那種。
我其實不是容易害怕的人,但那時挺著肚子的我,非常慌張,深怕他情緒失控,做出危險的事情。跟鄰居打聽他的狀況,大家都一副「他就怪怪的」、「不要惹他」、「不知道」的閃避態度,唯一比較正面回應的鄰居表示:「他應該是沒吃藥,有時很正常,不正常時就這樣。」(但這也是未經證實的說法)那大家有過什麼作為嗎?沒有。
我好詫異。當時心想,大家明明知道他可能生病了,為什麼沒人關心?因為害怕?難道就不害怕他做出影響更大的事嗎?難道要真的影響到你自己才有積極作為嗎?這些作為該不會只是獵巫或推卸?我開始有點生氣。
我知道報警沒有用,等警察來,他都叫完了。於是,我冒著被發現的風險錄音,認真寫信給里長,里長輕描淡寫回道沒聽說過社區有這案例;我再寫給該區議員,希望他們連同社會局來關心,幾天後,他們回覆已派員到附近察看,沒看到或聽到什麼。廢話!你們只是來晃一圈,哪能那麼剛好遇到狀況?為什麼就是沒人真正去敲門家訪?這不該是我一個孕婦鄰居該做的事吧?我好無助,我開始感到居家環境安全受威脅,就像丁美媚。
一年多過去,豬寶出生了,鄰居先生一樣不時仰天咆哮,髒話連發。除非豬寶熟睡中,否則,他都會被嚇哭。如今,我更什麼都做不了,無法像單身時衝動回罵或想去按電鈴關切,我成為最無能為力的媽媽,只能哄小孩,只能少經過他家門,消極地保護孩子。
回到舞台劇問的問題:「你是否接受思覺失調患者出現在你的居家或工作環境中?」私以為這個問題太單一,絕不是那麼輕易能二元分化的,它充滿前提,也充滿無奈。嚴格說起來,我不接受的是沒有被治療、被安置好的思覺失調患者出現在周遭(非指鄰居),被遺棄在社會角落,任由生命腐壞,恐懼蔓延。這不只攸關自身安全,還有對患者的身心健康的擔憂。
按下那個「否」,意識到自己的態度轉變,以前可能會想急切關心,現在只懂護小孩,心情很糟,我感到很抱歉。有了孩子後,真的變得很膽小,這幾近是我作為一個母親的本能反應,因為從沒有什麼好失去,變成無法承受一丁點失去。
撰文:薰鮭魚
圖片:故事工廠粉絲專頁
薰鮭魚│斜槓到不行的地方媽媽,育有一兒豬寶。正職網路媒體總編輯,兼差各類文字工作,偶爾韓貨連線,夢想開奶茶廳。專業是文字,專長是把小孩養得很大;例如身高PR97的豬寶,和家裡那隻體重上看13公斤的肥貓。生活有時很像鬧劇,可能老公太像諧星, 薰鮭魚的採訪手記、豬寶的IG: zubaobaoyuan,歡迎光臨。